死亡時間表-5
第五章 閉門家中坐李慧從樓梯上摔下去的第二天早晨,一睜開眼睛,疼痛就呼地一下襲上全身,胳膊,腿,肋骨,脖頸,甚至是屁股,沒有一處不火辣辣、針剌骨。
她試圖翻一下身,可是剛動了一下,就疼得"噢!DOUBLE_QUOTATION
地一聲大叫起來,出了一身冷汗。
李慧大口地喘著氣,可是她發現連喘氣都困難了,整個胸腔好像都被摔碎了一樣,吸一口氣都要針剌般地疼!
再一看,全身上下青一塊紫一塊,到處是傷痕。凡是關節處都擦破了皮,黑色的痂皮破裂處,滲出了淡黃色的汁液。
李慧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,任眼淚像小溪一樣地順著臉頰兩側往下流。她心裡叫著汪洋的名字,恨不能他馬上飛臨她的身邊,把她擁入懷抱,溫柔地安撫她。
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,汪洋至少還得再過一個月才能到家,於是就更覺得無依無靠,滿心委屈,眼淚怎麼止也止不住。
哭著哭著,李慧覺得頭暈得厲害,就迷迷糊糊地又睡了過去。
再醒過來的時候,她想到衛生間去一下,只好強掙扎著想爬起來,可是直疼得渾身冒汗,也沒能成功。
她看了看表,已經是中午12點了。
記得昨晚張麗麗臨走的時候,說今天中午會給她送吃的東西。這個時間她也應該到了。
昨天上午的事一幕幕地浮現在她眼前。
從樓梯上摔下去之後,醫院裡從頭到腳給李慧做了全面的檢查,還好,沒有發現骨折和內傷,只診斷為輕度腦震盪和全身軟組織挫傷。
李慧知道自己不要緊,只要休息一段時間,就會慢慢恢復。再說,醫院雖然已經給了她一個星期的病假,可是她總不能因為這點兒小傷就休起來沒個完吧?她不想讓這事鬧得醫院裡滿城風雨,最好早早上班,讓人們快點兒忘掉它。
可沒想到一覺過後,竟然像一個被摔碎了的泥娃娃似的,渾身都拿不成個兒了。本來還想沒事了就去上班的呢,可現在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。
這三天的事,現在一樁樁一件件地仔細想想,其實都純粹是巧合。
洗澡時水太熱自己沒有察覺,是因為當時自己走了神兒。她想起來,最近天氣開始涼了,她頭一天洗完澡的時候又把水溫調到最高,接了半桶熱水再兌成一桶,用來洗衣服的。可是忙碌中忘記把龍頭上的溫度計恢復到原位了,第二天才發生了水溫過高的事。
而做手術時出差錯,是因為頭一晚沒有睡覺,身體不適,手術中一緊張忙碌,手就有點兒發抖。再加上護士那一聲提醒正好又與"死亡時間表"上那一格的內容相吻合,她才受到驚嚇出了錯兒。
左腳就更是意外了。
她是在去了主任室回來時神情恍惚走到消防梯那兒去的。如果當時她不去想寫事故報告的事,或是適當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,這一切根本就不會發生!
李慧發現自己遇事的承受能力竟是這樣差,好像心智不成熟的大學生一樣,這怎麼行?如果這幾天她不是那麼心不在焉,許多事情都是可以避免的。
退一步講,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個可以控制她的命運的神秘人物存在,她也沒必要這麼手足無措,應該跟他鬥一鬥智,看誰能戰勝誰?
接著她就驚訝地警醒道:自己什麼時候進入了角色,認真地同那個冥冥中的對手較上勁兒了?本來她對這件事是半信半疑的,因為這些日子她對寧坤進行了暗中的觀察,還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跡象。
可是奇怪的是,這三天在她身上發生的事情,卻件件都沒有逃脫"死亡時間表"的暗中安排!
事情巧合到如此程度,就不能不令人毛骨悚然了。
也許她的周圍還有一個沒有引起她注意的人?
這麼一想,李慧又重新陷入悲觀情緒之中:現在是她在明裡,人家在暗處,防不勝防啊!她感到,那股看不見摸不著的神秘力量,好像正在牢牢地控制著她的一舉一動,大有左右她的命運的趨勢。
李慧突然感到心裡發慌,噢,從昨晚到現在,她還沒有吃過東西。可這種內心空虛的感覺還不完全是饑餓造成的,她覺得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沒有做。
對了,她應該在早晨打開電子郵箱的,現在已經是中午了!
李慧想等張麗麗來了之後,扶她起床,可是電子郵件的事怎麼好讓別人知道呢?而且她不能再等了,她有一種強烈的念頭,想看看那個人是不是真的對她的情況了如指掌,如果他知道她這幾天在家中休息,會在電子郵件上提示什麼?
他會不會給她一點兒寬限?讓她休養生息後,再按照新的時間表進行?還是按照既定的時間繼續與她周旋?這個念頭剌激得李慧連一會兒都不能等了。
她掙扎著邊爬起來,邊疼得忍不住呻吟起來。終於慢慢地挪到床邊的電腦台旁,屏幕亮了,李慧的心跳也隨之加快。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"收件箱",發自今晨6點,落款"SW"的信果然在!
對話框裡的內容是:
"不論發生什麼特殊情況,死亡時間表照常生效!"
看來他是知道她昨天從樓梯上摔下去的!李慧覺得腦子裡一炸一炸地疼。
她發現這簡直就是個窮凶極惡的傢夥,他幹嘛要逼得她這麼緊?看來,他是知道李慧的所有情況的,也就是說,這個傢夥就在李慧的周圍活動著!
她想起昨天摔傷以後並沒有看到寧坤,可是當時她有一段時間是昏迷的,也許寧坤是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到現場的,早就掌握了她的動態。
昨天還有誰知道她的情況呢?在現場的就有急診室的處置醫生,外科陳主任,張麗麗,還有那些沒有到現場,可是已經從別人那兒得知消息的人呢?李慧覺得腦子亂糟糟的,千頭萬緒,一時怎麼也理不清。
今天是第四天了,電子郵件提示的內容是:"今天將有你猜不到的劫難!"那語氣透著十分的陰險。
李慧禁不住一陣心驚肉跳,她甚至感覺得到對方那一臉狡猾的獰笑,正像鬼火一樣在暗中閃爍。
不過她很快就鎮定下來。
她倒要好好看看,今天自己閉門家中坐,難道還會禍從天上來不成?
李慧關了電腦,去了趟衛生間。她在往衛生間慢慢走過去的過程中,一步一歇,對待自己身體上的每一個部位,都萬分警惕,透著一種把超級國寶運送到保險箱裡去時那種無以復加的小心翼翼。甚至在便器上坐著,她都生怕天棚上掉下個磚頭砸破腦袋。
回到床上,躺好。李慧才覺得自己真是好笑,居然戰戰兢兢到如此地步,對一個瘋子的詛咒居然這麼深信不疑?她不禁對自己這種失常狀態感到陣陣心悸。
張麗麗來的時候已經快到下午一點鐘了。李慧已經餓得要命。
可是房門鎖著,李慧又拼命爬起來去開門。折騰了半天,總算打開了房門,提著大包小包的張麗麗,一進屋就一把攙住李慧直奔床前:"要死!本來想叫部'差頭(出租車)'會快一點,結果路上塞車,反倒不如走路快了!你這裡沒有地鐵乘,可真的不方便呃!"
說著她回身打開了另一手提著的保溫瓶,裡面是已經泡得發了脹的餛飩,白花花的,看上去一點兒彈性都沒有了。
"喔唷!我還是再出去打點兒新鮮的吧!這都不能吃了呀!"
張麗麗臉上露出自責的表情,覺得對不起李慧。
但是那餛飩的香味兒已經彌漫了整個房間,李慧的口水立即涌了上來:"不用了,一樣吃,挺香的嘛!"
"啊呀,你有胃口就好了,說明傷口沒問題。來來來,先對付一下,晚上我給你燒兩隻小菜吃吃!"張麗麗露出寬慰的笑容,忙把李慧扶起來,又用大枕頭在她身後墊好。這才找了個小碗盛了餛飩遞上去。
李慧吃了已經泡得無滋無味的餛飩,身上冒出了熱汗,臉上也有了紅潤。她靠在大枕頭上,同張麗麗閒聊起來。
平時兩個人見了面,總是有說不完的話,多數時候當然是李慧說,張麗麗聽。不過,張麗麗是那種非常理想的聽眾,她的眼神總是在鼓勵你講下去,不管你說什麼,她好像都有興趣耐心傾聽。
今天李慧身體不適,張麗麗就很體貼地多說了一些,但她的所謂多說,也都是斷斷續續的,也許她怕李慧感到疲勞。
"昨晚睡得還好?"張麗麗問。
"我都不知道怎麼睡的,迷迷糊糊一夜,睜開眼就天亮了!"李慧的話還是明顯比張麗麗多。
"那是因為腦震盪,頭昏,睡得就死。"
"可是奇怪的是,一個夢都沒做呀?"
"大腦需要充分休息,不做夢也好。"張麗麗好像在哄一個不懂醫學的小孩子那樣。
"今天早上一起來,都快要疼死我了!連動也不能動。"
"昨天摔破的地方,過了一夜腫起來了,肯定會有點輕微炎症,怎麼能不疼?"
"你以前有過這種經歷麼?"
"有一回,我遇上了車禍,人是沒什麼生命危險,可是在車裡滾了幾下。第二天早晨,哎呀,一動也不敢動,疼得要死!"
"我這回都不是滾了幾下,而是滾了幾十個台階呢。"
"就是嘛,不疼才怪!"張麗麗把一隻削好的蘋果遞給李慧,又面帶幾分戲謔地說"還算好呀,沒有骨折,也沒有內傷。真要是摔壞了,汪洋回來我可怎麼交待?嗯?"
李慧聽了這話,眼圈一紅,忙掩飾地咬了一大口蘋果。
"汪洋最近有電話麼?"張麗麗邊給自己削另一個蘋果,邊問道。
"他呀,好幾天沒打電話了。也不知道瞎忙些什麼!"李慧提起這個,心裡有點兒怨氣。
"快要回來了,可能是太忙了。反正回來就可以天天見面了嘛,還在乎這一個月?"
"那他也該關心關心我現在的情況呀!這些日子……"李慧突然覺得自己的話要泄露機密,就又把那只道具一樣的蘋果堵在嘴上。
誰知張麗麗好像有點兒察覺到什麼,追著問:"這些日子怎麼了?出什麼事了?"
"沒有……也沒什麼事,就是……工作上的事不順利。"李慧不知道怎麼說才好。她提醒自己:絕對不能把"死亡時間表"的事泄露出去!不僅因為她不想讓張麗麗這麼早就知道她面臨的危險,還因為她自己也沒有最後確認這件事情的性質,她不想惹出個天大的笑話來。
雖然張麗麗是她的好朋友,可是意外摘除子宮的事最好也不要讓她知道,她怕自己在張麗麗心目中的形象受到影響。
在醫院裡,醫學院畢業的李慧和張麗麗,一直是被大家公認的業務尖子,人品又好,頗受尊敬。而且平時她們兩個人之所以能經常在一起交流,也是因為大家在諸多方面是比較平等的,有共同語言。
所以李慧非常看重雙方這種互相間的尊重,朋友間的尊重,更為重要。
"工作上的事體有啥啦?你的業務水平誰能不服氣?"張麗麗像個護短的老媽媽,一個勁兒安慰自己的孩子似的:"伊拉誰不服誰做做看?我說你呀,就是太注意別人說什麼了,你不怕吃力呀?"
"不是……。"李慧表現出從來沒有過的吞吞吐吐。
"是不是想汪洋了?要不,一會兒我們一道給他打個電話?"張麗麗臉上的戲謔表情又出來了,還摻雜著一絲兒莫名的興奮。
"算了,我才不給他打呢,我等著他主動打!"李慧撒嬌地說。
"那麼,你最近上網吧?"張麗麗又提到另一個話題,"東方網又改版了,今年改了三次了呀,乖乖!"
李慧馬上想起了電子郵件的事,她一時不知怎麼回答好。
張麗麗聽不到回應,卻好像並不在意,只顧一個勁兒地往下說,"聽說上海熱線換了老總,這一回大概有得好看了!你想呀,換了老總就等於整個網站換了腦子,新官上任三把火,那網站還不要翻天覆地呀?"
李慧只知道張麗麗平時下班後一個人沒意思,喜歡上上網。她是醫院裡最早購買個人電腦的,李慧的電腦還是在去張麗麗家裡,看了她的電腦好玩兒之後,動了心才買的。可以說,張麗麗還是李慧的電腦啟蒙老師呢!
現在聽張麗麗一提"網"字,她就一陣陣地感到心驚。
電子郵件的事一個勁兒在她面前跳來跳去,那張該死的鬼時間表,又出來煩她了。
李慧不想再提電腦和網絡這些敏感的字眼兒,就有意打了個岔:"麗麗,你什麼時候才能結婚呀?"
"嗨!又提這個了,煩不啦?你這人老觸氣(真討厭)!"張麗麗半真半假地惱了。
"我是說,你總是一個人過日子,到底不行呀!"
"有啥勿來事(不行)?我又不是你,沒有男人就活不了?"張麗麗也故意逗著李慧,躲著她扔過來的毛絨動物玩具,兩個人轉眼就又有說有笑的了。
"講講你和汪洋的幸福生活吧。"張麗麗正襟危坐,對李慧提議道。
平常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時候,這是一道保留的精神大餐。自從汪洋出了國,李慧也變成了一個單身女人了,她就常常和張麗麗一塊談論男人,有時也談論性,借以排遣孤獨和寂寞。
張麗麗對李慧的幸福生活有著超乎尋常的好奇心,李慧覺得她很可憐,有時也就懷著憐憫和施捨的情緒,對她詳細描述一下自己的婚姻生活,與她分享那些微妙而美好的感受。
最近以來,李慧由於被汪洋即將回國的好消息衝昏了頭,已經好多天沒有和張麗麗聚在一起了。今天正好是個機會,她也正好想用什麼方式表示一下自己對張麗麗的感激。於是她當即答應道:"好。"
可是想了想,覺得該講的都已經講過了,不該講的,當然不好意思講,就猶豫著,"……講什麼呢?"
"你知道不知道,汪洋在認識你之前有沒有女朋友?"張麗麗突然間提了這麼個問題。
李慧覺得她一定是遇到了一個什麼男人,而那個傢夥也許是有婚史,或是多次談過戀愛的。可是汪洋究竟有沒有……她也不知道。至少她從來沒問過,他也從來沒主動告訴過她。
"這個……我還真的沒問過。"李慧感到無能為力,不好意思地笑了。
"傻瓜!一個男人,如果有了初戀,後來又娶了另一個女人,他對初戀還會念念不忘的。最近我從一本書上看到的,說男人比女人更看重自己的初戀。"
"我想,汪洋應該是有初戀的,因為他在跟我談戀愛的時候,已經對女人相當了解了。記得有一回他一看到我臉色不好,就提議說,今天不去公園了吧,那種地方濕氣太重,對你月經期的身體沒好處。當時我還覺得他真是夠細緻體貼的,感動得不得了,可現在想想,那時候我真是太傻了!"李慧笑著說到這兒的時候,發現張麗麗似乎走了神兒,也就收住話題住了嘴。
"後來呢?說呀。"張麗麗這時又突然反應過來,鼓勵她繼續下去。
"我累了。晚上再說,先讓我睡一會兒吧。"李慧感到頭昏昏沉沉的,想睡。
"好吧,我先去醫院一下,把工作安排安排,晚上再回來陪你。對了,晚上想吃點什麼東西?"
"隨便吧。"李慧嘟噥著,已經快要睡過去了。她不知道張麗麗什麼時候離開的。
李慧做了一個夢,夢裡她又接到一封信,也是一張電腦打印紙,上面用電腦黑體寫著:"我只是跟你開了個玩笑,別見怪!"
她把那張同"死亡時間表"一樣的A4紙翻來覆去看了無數遍,沒有備註,也沒有說明,看起來,這場遊戲至此就算結束了?
李慧覺得自己還意猶未盡,玩得不夠過癮,她竟有幾分失望地想,這麼快就結束了?還沒有分出一個勝負呢!她竟然有一種衝動,想找到這個人的電子信箱地址,給他發一個郵件,建議他繼續下去……她要看看自己的實力,這場遊戲到底鹿死誰手!
她找到張麗麗,讓她幫忙查那個地址,可張麗麗像對一個滑稽的小丑一樣哈哈大笑起來,她說:"傻丫頭呀,人家不想讓你知道,你怎麼查?他可以設一個信箱只用一次就取消了,也許他的郵件都是在網吧裡發的,怎麼找?"
李慧被張麗麗的笑聲嚇醒。一睜眼,原來真的是張麗麗在笑,她正在推醒李慧,叫她起來吃晚飯。
"你怎麼進來的?"李慧感到吃驚。
"我走的時候自己拿了房門鑰匙唄,我怕你起床太吃力,就自己開門進來了。"張麗麗邊說邊把幾隻小菜,兩碗大米粥擺上了餐台:"來,晚上試試起床到餐台上來吃東西,這樣可以鍛煉一下關節和肌肉。"說著就過來攙她。
張麗麗的手藝真不錯,這是李慧這個江蘇人一直羡慕她的地方,她不止一次地說過:"上海女人做菜就是好吃,什麼時候教我一手?"
"多吃點兒,你應該多補充點兒營養。"張麗麗把西紅柿炒蛋,百合炒西芹,一樣樣地往她碗裡挾:"吃點西紅柿就不會缺維C,百合去火,芹菜是粗纖維,能潤腸,防止乾燥。"
李慧吃著東西,想著夢裡張麗麗說的電子郵箱的特點,她覺得很怪,以前她從來不知道電子郵件還有這麼多講究,可是夢裡怎麼一下子就什麼都知道了呢?
"麗麗,要查一個你不知道的電子信箱,怎麼查法?"李慧還是憋不住脫口而出。
"可以在讀完他的信件之後,點擊'回覆',你的信就可以寄回給對方了。"
李慧眨了眨眼睛,覺得張麗麗沒聽明白自己的意思,可是又不好繼續問,怕引起一番誤會,就住了口。
"是誰這麼粗心,給你寄信又不落款?"張麗麗看了看她,把筷子停下來,問道。
"沒有,我隨便問問。"
"你今天講話老是講一半!怪事。是不是摔壞了腦子?"張麗麗笑道。
"你今晚陪我住這裡吧。我一個人沒意思。"
"還用你說?我看啊,汪洋回來之前,我還真得好好看牢你,免得再出事!"
李慧和張麗麗兩個人邊看電視邊東扯西聊,時間過得很快。
張麗麗又幫李慧清洗了一下有點兒化膿的創口,換了點兒藥。
收拾完,已經是夜裡10點。
張麗麗認為李慧現在身上帶著傷,不宜太晚休息,就幫她安頓好,又從書架上抽了一本書,自己躺在了廳裡鋪著一條毛毯的長我無聊!以後不說沙-發上。
李慧強打精神看了看墻壁上的掛鐘,晚上10點20分。離午夜零時還有一個半小時多一點兒。她感到心裡安寧多了,今晚不會再有事了,只要過了零點,她就度過難關了!
李慧心裡有種隱隱約約的滿足,反正有張麗麗在,可以放心地睡一個好覺。
剛一閉上眼睛,她就覺得自己是在一條風雨天的街上趕路。一個人在她的前面,低低地壓著雨傘往前走,李慧突然起了好奇心,想追上去看看那人究竟是誰。
可是任她怎麼加快速度也追不上,只好眼巴巴看著那人進了前面一個黑漆大門裡。
李慧正在門口東張西望,突然感到有人在她身後"哧哧"暗笑,猛回頭卻什麼也沒有。
她有點兒害怕,就急急扭頭往回走,這時她又聽到了來自身後某處的笑聲,陰陰的,"哧哧哧"的,好像一條蛇從草叢中偷偷滑過的聲音。
迷迷糊糊之間,李慧覺得有點兒難受,好像整個人被扔進了火爐裡烘烤著一樣。她呻吟著翻了個身,想掙脫那種備受煎熬的感覺,可是無濟於事。
她忽地一下想坐起來,可是身上的摔傷、扭傷、擦傷疼得她立即"噢噢"亂叫起來。張麗麗慌慌張張光著腳跑過來,一下子打開床頭燈:
"哪能啦(怎麼了)?"
李慧馬上下意識地看了下表,剛到夜裡11點。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在森林中亂竄的小動物,終於沒能逃脫狡猾的獵人暗中設下的陷阱……
莫名的恐怖一下子把她淹沒了。
李慧渾身火辣辣地疼了一夜。張麗麗兩次爬起來給她涂紅藥水,抹雙氧水,可是疼痛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早晨才緩解了一點兒,李慧這才像死人一樣地睡了過去。
第二天,醫院的檢查結果是,外傷感染發炎。"這種感染應該早點兒來醫院,轉化為敗血症可就危險了。"醫生邊處理,邊不以為然地說。
"哎呀!你家裡藥箱的消炎藥過期、變質了吧?"這時,站在一旁的張麗麗看著李慧身上黃黃的膿水吃驚地說。
她這才想起來,昨晚張麗麗為她消毒上藥用的都是藥箱裡的東西,可是,那是她不久前剛剛從醫院裡開的呀?奇怪。
李慧感到不寒而慄:現在的假冒偽劣藥品真不得了,居然泛濫到婦嬰醫院裡來了!
打了消炎針,拿了一大堆藥水、藥粉、藥片,李慧這才回到家裡,一下子栽倒在床上。
這幾天的遭遇使她不得不仔細想想這件事了,她的腦子裡還一直響著夢裡那蛇行一樣的"哧哧哧"的冷笑聲。可是前面的四天所發生的事,有的是意外,有的是巧合,有的又純粹是精神剌激的作用。根本沒有規律可循,簡直就是防不勝防!
這個"猜不到的災難"就更叫她摸不著頭腦了。
就在李慧煩悶不堪時,電話鈴突然響了。她立即想到了三個可能給她打來電話的人:
汪洋。
張麗麗。
還有,就是那個製造"死亡時間表"的人!
猶豫了一會兒,電話鈴已經響到第六聲了,李慧才戰戰兢兢、勉強支撐著爬起來,像捏著一隻燙山芋似的拈起了話筒。
"是李慧麼?"聲音有點兒熟,可是又一時想不起來是誰。她的心不安地跳了幾下,拿不定主意是不是接他的話茬兒。對方好像笑了一下:"是我,大墩兒。李醫生,聽說你身體不大好?要不要緊啊?我太太想去看看你,不知……"
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,李慧抹了一把額頭,濕乎乎的有點兒汗。
"不要緊的,你有事麼?"
"沒……也沒有什麼事。就是想來看看你。"
"不用了,我過兩天就上班,到時候你們來單位找我吧。"李慧可不願意讓不熟悉的人看到自己現在這副尊容:渾身青紫,滿臉黑痂。她一口回絕了對方,就放了電話。
大約20分鐘後,門被輕輕敲響了。
李慧心中有點兒害怕,來人肯定不是張麗麗,而她家裡除了張麗麗,就沒什麼人會在這種時候來敲門。她不由馬上想到了那張"死亡時間表"和那個隱藏在後面的陰謀策劃人!現在是上班時間,整個樓裡都沒人,機會和環境都非常適合作案人的出沒。
李慧大氣也不敢出,她輕輕從床上爬起來,蹭到廳裡,想聽聽門外的動靜,這時突然門鈴聲大作。來人開始好像是怕驚醒房間裡的人,剛才敲門只是一種試探,而現在按響門鈴,則是進一步確認裡面有沒有人了。
難道……是個盜賊?
想到這兒李慧反倒不怕了,她盡量提高聲音問了一句:"是誰呀?"
"我。大墩兒!"
嗬!這個大墩兒,剛說過不讓他來,居然擅自就闖了來!
李慧哭笑不得地開了門,只見站在門前的這個男人,今天穿了件白色的T恤,頭髮剪得短短的,非常精神,跟第一次在醫院門口見到的那個大墩兒判若兩人。
他手裡左右開弓提著大包小包的水果、點心、鮮花花籃,還有一疊各種雜誌、書籍。
大墩兒一見李慧的樣子,嚇得呆愣愣的,連挪進屋來的腳步都磕磕碰碰的了。李慧看著他的樣子則忍不住想笑:"你怎麼……好像是拜見丈母娘來的,帶這麼多東西做什麼?"
"啊……聽說李醫生摔傷了,我太太不放心,讓我來看看。"大墩兒說著,難為情地把那些東西一樣樣地放在餐台上,然後,規規矩矩地走到我無聊!以後不說沙-發前坐下。
還沒等李慧讓,就自己拿起一隻紙杯,在旁邊的飲水器裡接了一杯礦泉水,一口氣灌了下去。這才把眼睛轉向李慧的臉:
"沒想到摔得這麼嚴重啊!檢查過了麼?骨頭沒事吧?"
李慧被大墩兒那憨憨的樣子吸引住了,只顧看著他發呆,聽到了他的話才猛醒過來:"啊!沒事兒,骨頭和內臟都沒問題!"她這才在他的對面輕輕坐下,垂下眼皮不好意思地說:"哎呀,我這個樣子,嚇著你了吧?"
"嗯……沒有沒有!比我想像的還要好些。沒有傷到骨頭就好辦了,傷筋動骨一百天,會把人悶壞的。"
"沒事,單位裡有個同事常來陪我。過些天就可以上班了。"
"噢,對了!"大墩兒好像想起了什麼:"我路上在書報亭買了一些雜誌給你解悶,還有,這些書是我看過的,給你消磨時間吧。"他說著,把那一大包雜誌書刊一本本拿出來,又耐心地一本本整齊地碼在茶几上。
李慧被他的細緻感動得不知說什麼好,只好投桃報李地關心一下他的太太:"你太太,她還好吧?"
"好,好。她就是太能吃了,有時候睡到半夜要把我推醒,從浦東過江底隧道,到延安路去敲開店門買豬蹄。想吃什麼必須馬上吃到嘴,否則就不開心。"大墩兒苦笑著,有幾分無奈地說。
"是嗎?女人懷孕消耗大,要吃兩個人的份兒嘛。你快要做爸爸了,肯定要辛苦些嘛!"
"對對對。"大墩兒忙不迭地點著頭。
李慧覺得這個大墩兒挺可愛的,一定是個相當模範的丈夫。就若有所思地看著他,想聽他再說點兒什麼。
大墩兒被李慧看得不好意思,馬上找別的話題:"汪洋最近有消息麼?"
"一直沒來電話,好像很忙的樣子。"李慧提起汪洋就有點兒怨氣,"反正快回來了,沒消息就沒消息吧。"
"要回來了,肯定有不少事情得處理,忙是一定的。"大墩兒安慰她說。
"對了,你小時候跟汪洋是同桌?"李慧覺得大墩跟汪洋個子差不多高,只是一胖一瘦,大概是同桌吧?
"不是,我坐在他後面。可是因為我是一個人坐的,汪洋就經常趁老師不注意的時候,跑過來跟我一塊兒坐坐。"
"汪洋小時候是不是挺淘氣的?"李慧好奇地問道。
自從認識汪洋,他從來不跟她講小時候的事,她只知道汪洋從小沒了媽,父親另娶,把他扔給奶奶帶大的。因為從小在大街上像放羊一樣瘋跑,無拘無束慣了,所以非常倔犟。
"汪洋……也不是淘氣,他挺聰明的,上課不怎麼聽講,學習也特別好。我那時候老跟他問學習上的難題。他有時候……罵我是笨蛋。"大墩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。
"這個傢夥!"李慧也笑了。
笑完之後,李慧又想到了自己眼下的處境,她真希望汪洋明天早晨就到家,一切也許就都不一樣了。
她看了看大墩兒,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。
大墩兒明白李慧的這一聲嘆息是什麼意思,可又一時不知怎麼安慰她,他看了看表,時候不早了。
就在這時,電話響了。
張麗麗在醫院裡打電話給她,說她今晚得回家去拿點兒換洗衣服,明天晚上再來陪她。
李慧聽了,心中頓時沒了底:"那……你今晚趕回來嘛!我一個人……"她看了看坐在旁邊的大墩兒,把下面的半句話吞了進去。
放下電話,李慧立即像霜打的葉子,腦袋耷拉下去。
這時大墩兒不失時機地說話了:"這樣吧,今晚我請李醫生吃飯,我們隨便聊聊,你一個人總這麼悶著,也不是一回事。"他甚至不等李慧回答,就進一步徵求意見道:"在外面吃,還是打電話叫了菜回家來吃?"
李慧感到心裡有點兒熱乎乎的,可她怎麼好意思讓一個來探病的客人留下來陪她呢?再說大家又不太熟悉。
她剛要客氣地婉拒,大墩兒已經到衛生間去洗手了。
接著她聽到他在打電話給酒店:"準備點兒吃的,我要在朋友家裡請客。"
然後,大墩兒就像這個家理所當然的男主人一樣,大大咧咧地從衛生間走出來,對李慧說:
"你身體不好,就不要出門去了。我叫了菜,一會兒他們會送來。"
"你知道這兒的地址麼?"李慧覺得他太自作主張了,可又不好意思拂了他的一番好意,就只好笑著打趣道。"噢,對對對!地址是什麼?" 不錯不錯.,..我喜歡 不是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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